直径1600多米、长2500米的庞然巨物带着烟火碎片破云而出,短短十几秒的“空间站坠落”无疑是《流量地球2》的高潮之一。
然而神奇的是,即便从影片中抽离,当听到《空间站坠落》《550W/MOSS》等“流浪地球BGM”响起时,心中仍会生发出悲壮、辽阔的宿命感。
当然,影片里最打动人心的旋律来自《550W/MOSS》,疏离的电子鼓点和一长一短交错的空灵童声吟唱的结合尤为突出,烘托出了奇异又紧张的情绪氛围。
让人先在《舌尖上的中国》流口水,再在《流浪地球》系列中流眼泪,还能在《飞驰人生2》中肾上腺素飙升,难怪这些影视作品背后的“80后”作曲人阿鲲被称为“近年来将BGM威力发挥到最大的中国男人”。
近日,阿鲲回到家乡成都,在第30届“蓉城之秋”成都国际音乐季,为观众带来沉浸式的“阿鲲的音乐宇宙”。
一手钢琴键盘、一手电脑键盘,阿鲲把那些“百亿票房”影视作品中的“音乐魔盒”现场拆给观众听与看。
本期《文创微光》栏目,每日经济新闻·天府文创云与你一起走进这位亚洲首位百亿票房作曲家、音乐制作人阿鲲,拆开他的音乐魔盒。
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天府文创云专访时,“好玩”“兴趣”是阿鲲提及最频繁的词语,“我用电脑‘玩音乐’,电脑就是我最好的乐器。”而成都就是酿造这一切发生的土壤,“那种松弛感,是成都赋予的。”
在成都七中学会玩,在电子科大解锁“音乐工程”
阿鲲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同样是几岁时坐在琴凳上“练级”的琴童,阿鲲在中学时突然“艺术细胞觉醒”,“我当时接触到印象派,听德彪西的音乐,好像能看到光影的变化、色彩的强弱。”
同样是爱玩电子游戏、着迷电脑的青少年,在计算机还停留在纯代码界面年代,阿鲲就斩获全市编程比赛前三名,高中考入成都七中“火箭班”。
“成都七中位于磨子桥,旁边就是电脑城,午休时我就跑去看看,有什么新配件、新的CPU。”阿鲲说,如果不去电脑城,还有一种午休方案就是到图书馆去读《科幻世界》。
在阿鲲和很多校友心目中,成都七中是“游乐场”。“成都七中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卷时间’不一定是好办法,要‘卷效率’。效率是指所有的效率,生活的、工作的、学习的,包括享受休闲的效率。”
因为喜欢电脑,阿鲲考上电子科大通信工程专业。“我中学时就喜欢在电脑上捣鼓音乐,比如电脑上的电子吉他,用鼠标去拨动琴弦发出声音。”
让阿鲲意想不到的是,这所以理工科著称的大学里居然有一支多达四管编制的大型交响乐团。阿鲲在乐团做助理指挥,获得了“比音乐学院更宝贵的作曲家必备初级训练的机会”。
大学的时候,恰逢游戏产业蓬勃发展,作为发烧友玩家的阿鲲自发地用电脑为游戏配乐,而这个“发烧友”的游戏编曲,却敲开了游戏公司的大门。
阿鲲的朋友介绍他去游戏公司看看,“我跑到孵化园,把为游戏产品做的国风电子音乐放给公司听,他们觉得配上去还不错。”
如此一来,阿鲲萌生了“用音乐爱好养活自己”的想法。
理工科的专业课与音乐艺术看似“不搭”,但阿鲲却将电子信息技术运用在他电子音乐的制作实践中,颇有一番“技术帝”的优势。“我估计是最早为《鬼吹灯》网游做配乐的”,此外,阿鲲还为腾讯游戏《轩辕传奇》、盛大游戏《仙剑情缘》等配乐。
“幸运的是,我大学时赶上了中国互联网飞速发展期,越来越多游戏配乐项目找到我。”大学毕业时,阿鲲就已经可以靠做音乐赚到钱了。从此,这世间少一个喜欢音乐的“大厂工程师”,多了一个懂得工程技术的“音乐作曲人”。
那个把BGM威力发挥到最大的“理工男”
因为打定主意做这一行,阿鲲攻读了四川音乐学院作曲系硕士,系统学习作曲。
这之后,他为《十二生肖》《秦时明月》等影片配乐,为《舌尖上的中国》系列配乐。
两部美食纪录片的热播连带背后音乐走红,许多人大赞“舌尖”的配乐为影片增添了感官色彩,在煽动情绪、调动食欲以及调节镜头节奏感这些功能之外,阿鲲音乐的难得之处在于,作为独立的聆听对象,它依然保持了其独特的个性和审美价值。
而站在父母的角度,如果你的小孩从电子科大毕业后说要转行音乐,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父母当时没有意见。”阿鲲笑称,“还有一个重要前提是我大学时已经能靠做音乐挣钱养活自己了。”
细数阿鲲的配乐种类,游戏、纪录片、电视剧,民歌、年代、科幻、主旋律……跨度之大,他的音乐如水,适配进各种容器。
2014年播出的由周迅主演的电视剧《红高粱》同样也是由阿鲲配乐,他创作的主题曲《九儿》不知道听哭了多少人。西方式弦乐和钢琴为基础的伴奏,呈现的却是东方式的旋律,如泣如诉。
再看《流浪地球1、2》,则是截然不同的硬科幻画风。
“我最早接触到的是《流浪地球》制片人龚格尔老师,他是搞音乐的,跟我说起这个项目,一下就点燃了我这个高中时躲在图书馆看《科幻世界》的科幻迷。”
阿鲲表示在和郭帆导演见面交流后,脑海中激荡着做中国自己的科幻大片的热血念头,回去的出租车上就写了“流浪系列”的第一首曲子。
由于为这些春节档的热门影片配乐,阿鲲被称为“百亿票房音乐人”。
当记者提到这个标签时,阿鲲赶忙说:“正好趁着专业媒体的采访澄清,一百亿是电影票房,不是我挣了一百亿,大家千万别误会。”
他连连感慨自己幸运。“很幸运遇到了好时候,接连赶上中国的互联网产业和影视产业高速发展期,否则我不会有那么多机会被听见、被看见。”
能够将喜欢和擅长的事情结合在一起,他也表示是运气好,“无论是编程、电子通讯还是音乐,我都把它们当成兴趣爱好,越玩越觉得有意思。”
在兴趣里追求卓越,成功自然就会找上门来,这当然是足够幸运。可这一切的基础源于一个允许这些事情自然发生的原生家庭。
“非常幸运,我的父母对我不是控制型、打压型教育,他们从小鼓励我去玩。小时候很多家长不让孩子玩游戏,我父母是给我买来正版游戏。后来我想做音乐,他们说那就做一做,还给我买了音乐设备。”
为电影作曲,也是在为生活作曲
在“阿鲲的音乐宇宙”音乐会现场,有一段阿鲲与吉他手现场battle的表演。当阿鲲拿出电脑键盘说他能弹吉他、弹琴,发出任何乐器声音时,吉他手突然“不服了”。
这场舞台上的冲突也是现实中真实的挑战。
“比如听Hi-Fi(高保真音响)的发烧友,就绝对看不上数字音乐。”阿鲲说,“但现在技术的发展,数字音乐的确非常发达了,就像是电影经历了胶片时代摄像机,现在全是数字摄像机了。”
因为《雨人》《狮子王》《盗梦空间》《珍珠港》《敦刻尔克》等电影配乐而闻名的汉斯·季默是阿鲲非常喜欢的音乐大师。
读研期间,阿鲲曾获机会探访这位偶像的工作室,由各种高科技设备组成的工作室就像一个科学研究室,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原来汉斯·季默不仅是艺术家,还是“技术控”,他非常了解科技怎样改变音乐,交响曲如何通过计算机处理后,产生震撼人心的效果。
电影是艺术、技术、商业的结合,电影配乐亦是如此。
在整套电影工业的进化过程中,电影配乐的不可或缺。“《星球大战》《泰坦尼克号》《阿凡达》的乔治·卢卡斯曾说,声音和音乐占电影娱乐的50%。”
阿鲲表示,“音乐是共通的语言,电影里表演和台词触达不到的情绪,音乐可以传递。为了让这种传递更精准有力,我在不同的项目创作里,也会用到电脑科技去调制改变一些音色。”
阿鲲热衷于尝试一切新技术,当然也包括AI音乐大模型。
“我也在尝试,把一些音乐喂给AI很长时间,再输出作品。现在看来还是有一定差距,人类有非常丰富、自己都难以描述的情绪,音乐不只要表达这些情绪,甚至要引发多种情绪的叠加。而AI音乐目前还达不到我们想要的情绪。”
在阿鲲看来,技术是电影配乐的外壳,故事和情感才是内核所在。“我希望大家听到我的音乐是要有故事、有画面,大家能想到电影里的情节,也能想到生活中的某些方面。”他希望在为电影作曲,也是在为生活作曲。
作曲时,阿鲲时常觉得自己回到了成都的大街小巷。这片土地就像出厂设置一般嵌入阿鲲的“大脑程序”。
“那种生活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影响我的音乐创作。我好像听到儿时窗外磨刀的声音、打牛奶的吆喝、体育老师的口哨,此起彼伏,像城市的立体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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